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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九章 張良呂雉終再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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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離昧見他一臉的血,也沒有生疑,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。

他聽了張良的事,對他有所改觀,此前以為他幫助劉邦奪取關中,用的不過是旁門左道,此番詳談下,卻知道他是腹有溝、壑的。

“先生,現今你主子已經沒了,不若明日便隨我前往軍中,投了霸王,你們有舊情,我再說動霸王幾句,霸王不會計較你此前幫助劉邦那些小事。”

張良眸光暗沈,只能點了點頭,啞聲道:“好。”

項羽此時,正在攻打齊國,而這邊,劉邦奪取了關中後,並沒有偃旗息鼓,反而和韓信商議,繼續南下攻取趙地和魏地,便是這個時候,劉邦得知了被項羽趕去長沙的義帝,已然身死。

劉邦聽取了酈食其的意見,以義帝身死為項羽所殺作為借口,召集了其他的諸侯王,一同討伐項羽。

其實,義帝,本來不是他們的主子,此前各路諸侯攻打秦國,也不過是借了一個楚國的名號而已,如今項羽獨大,分封諸多漏洞,諸侯就沒有滿意的。

因此漢王劉邦出了蜀地,平定了關中,齊王田榮也聯合彭越起兵造反。

劉邦為義帝覆仇的旗號打出,全軍縞素三日,齋戒幾天,以項羽殺主不義的借口,籌集了大軍五十六萬,揮師向彭城打去。

項羽不在彭城,又帶了軍隊前往,所以彭城一擊即破。

劉邦奪取了關中,又攻取了彭城,而項羽如今失了彭城,又被困在齊國,形勢一下子逆反,很多諸侯,紛紛投奔了劉邦。

劉邦大破彭城,第一時間,不是鞏固政權安撫民心,而是急於奪回自己當初在關被項羽奪去的珍寶財物。

鐘離昧本來是要拘押張良去見項羽的,可是如今,彭城都破了,他只能快馬加鞭去告知項羽,張良也趁機逃過了一劫,被那守將呂馬童私放了。

他並沒有急著去找劉邦,而是先去尋找虞妙和韓成,因為那呂馬童與他說了,並沒有殺死虞妙。

呂馬童做了這麽一出,他頓感若是項羽知道了,定然不能饒了自己,而且他在巨鹿之中立了大功,項羽卻並不將自己放在眼內,也聽不進去話,常常一意孤行,所以當下也心灰意冷,隨許多諸將,投了劉邦。

劉邦這會攻占了彭城,以為端了項羽的老巢,項羽定沒有翻身的機會了,待齊國再將他圍困一些時日,他便出兵,與那齊國前後夾擊,他就不信項羽還能翻出花來,劉邦心情大好,在項羽的行宮中各種作樂,夜夜笙歌。

張良出了城,先是去尋了韓成,卻發現韓成並沒有如約在城外的草廬等自己,而是不知所蹤了。

他一個人站在那草廬門口,忽然覺得有些好笑,不知道自己這半生來,到底留了些什麽。

他待韓成甚至比他親弟弟張賢要好上百倍,身負祖命,一路保護他教導他,為他籌謀覆國,周旋安危。

從前,他一心想要讓他覆興韓、國,殫精竭力,如今知他無意政事,他也放下了心裏的執念,保他周全,讓他退隱。

可是他呢,他這如師如父的先生,在他心中,到底比不上他心頭的一抹白月光。

韓成此番離去,沒有別處,定然是從他那日的話裏打聽出劉邦和樊噲是連襟,而呂媭,也身在沛縣。

他到底不願意就這樣離去,便是知道沛縣如今仍在項羽的管轄之下,便是知道這一行若是遇見楚軍,被人認出來會有性命危險,他卻仍要前去。

張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只能吩咐帶出來的幾個人去尋找虞妙,自己只身一人,前往沛縣。

彭城離沛縣不是很遠,張良只希望自己能夠快馬加鞭,將韓成在半路攔截下來,不要打擾了他們。

他——也沒有勇氣再見呂雉。

張良料得沒有錯,韓成正是打聽到了劉邦的家鄉,只身喬裝了一下便往沛縣去了。

此時已是公元前205年二月末,將近三月,一路上新柳青綠,野花芳香,農田裏更是一片清新,生機勃勃。

此時,離劉邦離開沛縣,已有兩年多,月娘在家中,又生下了一子,已經一歲多了,名為呂產。

雖則劉邦如今是今非昔比了,不需要呂雉再在暗地裏操持糧草,可是這些年來,他除了傳過幾封家書回來,並沒有給過家用,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,還是壓在了呂雉的肩膀上。

尤其是前一年,月娘懷著呂產,還沒有生下來,家裏大事小事,都需要呂雉一手抓起來。

家中人口眾多,呂澤呂釋之樊噲劉邦,甚至從前對自己多有照應的蕭何夏侯嬰曹參等人,都悉數去打仗了,整個沛縣,留下來的男人寥寥可數,呂雉不僅需要養活自家人,看哪家跟著劉邦去起義的,過得不太好的,她也要幫上一把,以幫助劉邦在鄉親中積下好名聲。

日夜操持,種地做買賣,她恨不得將自己分成兩個人來做,可幸得是呂媭和付小娥也頗為能幹,幫了她不少。

這日,呂雉安頓好孩子,便獨自一人到田裏放水,以澆灌剛剛種下地的莊稼。

因為許多男人都去打仗了,呂雉為了減輕家中留守女人的負擔,建議大家將田地合在一處,一同耕種,農忙的時候,便全部出動,種莊稼收莊稼,農閑的時候,便輪流著去田裏做些散活,放水,捉蟲之類的。

今日恰好是輪到蕭何家的嫂子去放水的,但是她臨時有點事,呂雉便替了她來。

從前在單父,她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,衣來伸手,飯來張口,便是最艱難那段時間,需要下地來糊弄那沛縣的縣令陳興,也有蕭何曹參等人的幫忙,並沒有幹上多少農活。

但是這兩年可不一樣,所有熟悉的人,都跟著劉邦起義去打仗,家中只剩老幼婦孺,她沒有別的依仗,凡事都得親力親為,風水日曬,雨打霜掃,短短兩年,一張臉,卻仿佛老了幾歲似的,本來一雙纖長如柔荑的手,更是磨得起了厚厚的繭子。

呂雉扶了扶自己頭上的草帽,蹲下身,雙手並用,用力地挖開堵住水口的泥巴,以將小溪裏的水,放進田裏,澆灌莊稼。

恰好此時,身後突地傳來一陣馬蹄聲,一匹馬停在了她的身後,有人翻身下馬,來到這溪畔之中。

溪水清清,將來人的面容清晰地映進了水裏。

呂雉現今身份敏感,怕連累大哥和劉邦,養成了警惕的性子,聽到聲音,便立馬警覺了起來,並將一把厚厚的泥巴攥在了手裏。

若是敵人,她也好趁他不備,將泥巴糊在他的眼睛上,好趁機逃脫。

可是,她一擡起眼,目光便頓在了溪水中的人影上,整個人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。

來人眉目如畫,五官清俊,一張臉毫無痕跡,仍如當日。

怎麽會這麽像——怎麽會這麽像——

她這邊驚異不定,張良已然開口問話了,他的聲音溫潤,態度也很謙和有禮,跟從前一般無二:“大嫂,請問你可知道劉邦家在何處?”

這個聲音,便是她死了,她也不會忘記!

是他,真的是他!他竟然沒有死!他竟然沒有死!

呂雉本來微微顫抖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,他怎麽會找劉邦?可是來尋她的?為什麽要等到十幾年才來尋她?她如今這般,已然人老珠黃,又為劉邦生了孩子,還有什麽面目見他?

呂雉看著水中自己慘淡的倒影,竟是覺得驚慌不已,此時張良又走近了兩步,再次出聲道:“大嫂——”

呂雉情急之下,將方才攥在手裏的泥巴,一把糊到了自己的臉上,倉惶地站了起來,甚至不敢擡頭看清楚他的面目,顫著聲音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認識,你問錯人了——”

她匆匆說罷這句話,便腳步匆忙地跑開——

張良哪是這麽好糊弄的,便是她塗了滿臉的泥巴,又可以壓低了聲音,可這是他從小看著大的人,又是自己曾經同床共枕拜過天地祖宗的人,更是自己這十幾年來,每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,腦海裏反覆惦念著的人——

他如何會認不出?

張良看著呂雉提腳跑開,也顧不得什麽了,當即邁動腳步就追了上去。

“雉兒——”他一把拽住了呂雉的手腕,啞聲道,“是你對嗎?”

已經沒有任何疑問,的確是他回來了,是他,是她偷偷立了衣冠冢,拜祭過的人——

在這明媚春日裏,他竟然回來了。

呂雉渾身抖得厲害,眼淚控制不住,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,將自己弄得形容狼狽。

她不敢回頭,拼命地搖著頭,不敢再出聲。

“雉兒,是我,是我。”張良上前一步,到底克制不住自己,從背後將她摟進了懷裏,聲音低沈而溫柔道,“是我,我是張子房,我回來,你回頭看看我。”

呂雉渾身僵住,仍是使勁地搖頭,只有壓抑不壓抑不住的嗚嗚哽咽聲,再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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